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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夢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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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櫻躡手躡腳走進書房,原本那個屋子她閉著眼也可以摸著,但今日她卻覺得這條路有些陌生。不知是否因為有了別的目的,不太善於說謊的駱櫻今日有些慌張,裴家的下人原本就有些畏懼這個往常刁蠻的小姐,今日就更是畏懼了。

書房裏該是沒有人的,因為裴十三說裴少淵和未央雪出門去了,至於去了哪裏連裴十三也不知道。

說不吃醋是假的,但是換一個方面想她也松了一口氣,若是被裴少淵發現了也就算了,被未央雪發現了說不定被殺了都有可能。

踏入書房,確定裏面真的沒有人,她才放心的把門拴上開始尋找那本她也沒有見過的名冊。

“這件事雖然很冒險,但若是你辦成了便可保裴少淵一世無憂,正道邪道都不會再纏著他不放。”

駱櫻有些奇怪,尼爾加與多娜在裴家呆了那麽久都沒有挖出來的秘密名冊,就憑她就能找到嗎?若是尼爾加和多娜那麽希望找到名冊,為什麽不再親自找找,而要找她來幫忙?

駱櫻覺得自己又跌入了一個陷阱。

書房可見的地方都被駱櫻翻了個遍,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比較像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名冊的東西。

她找了很久,找累了便坐在裴少淵常常坐著的椅子上休息。老實說自從她坐下開始,腦中就已經自動忽略了尋找名冊的任務。

這個書房裏充斥著裴少淵的味道,她現在正坐在裴少淵坐過的椅子上,她現在正在呼吸與裴少淵呼吸過的空氣,她現在正在模仿著裴少淵看這屋子裏的一桌一角。

她很滿足了。

小的時候,她是被寵壞的嬌嬌女,喜歡別人對她的奉承,喜歡別人關註她。但是裴少淵,那個始終在角落裏不是數螞蟻就是數樹葉的少年卻始終連看也不曾看過她一眼。第一次見面,她狠狠地賞了他一個耳光,當然作為交換,他也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耳光。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打,但是卻讓她永遠記住了那個少年。

從此,在她心裏,沒有人可以與裴少淵相提並論,沒有人可以代替裴少淵的位置。

再坐一會兒,再停留一會兒。

她不得不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感謝多娜和尼爾加,因為他們的陰謀和陷阱,讓她可以近一步接近裴少淵。即使不是他本人,即使他根本對她沒有任何感情,能守在他的身邊也是一種幸福。

駱櫻在書房裏呆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睡著了。

多娜和尼爾加在門外守了很久,直到發現駱櫻姑娘在裏面呼呼大睡。

其實駱櫻不知道,多娜和尼爾加早就猜出名冊必定不在書房內。裴少淵一直不允許別人靠近他的書房,唯一能進入的人只有裴十三,駱櫻和未央雪。

眼下未央雪是不能信的,裴十三是站在裴少淵身邊的人,自然也不能信,唯一能利用的駱櫻為他們證實了名冊的事實。

那麽名冊究竟在哪裏?

只要未央雪還沒有走,就說明她一直沒有取到名冊。

就說明,他們還有時間。

把駱櫻帶出書房的人是裴十三,不過那也是等裴少淵回來後猜發生的事。裴少淵與未央雪才進入書房便看見駱櫻坐在他的椅子上趴著睡著了,裴少淵當時的反應令未央雪憋笑了很久。

未央雪這輩子大概也就見過一次裴少淵如此不像堂堂一個少將樣子的場景,當裴少淵站在駱櫻身旁一直躊躇到底要不要親自抱她出去的時候,他糾結的神情令未央雪難以忘記。

因此,當裴十三進來的時候裴少淵立即從天人交戰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立馬著裴十三把駱櫻抱回去。自然,裴十三也沒多問,上前直接把駱櫻抱起來踏門而出。

也是從這一夜開始,一切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比如,裴十三抱著駱櫻,沒有回駱家,兩人也不知去了哪裏。

駱櫻的父親由於自己女兒徹夜未歸,怒氣沖沖差人到裴家來要人,裴少淵才發現裴十三也沒有回來。

一直以來裴十三都不是那麽沒有分寸的人,更不可能拐著駱櫻一起失蹤。

發生什麽事了嗎?

“不必太擔心,以十三的身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傷得到他,有他在駱櫻自然沒事。”未央雪淡淡道,她一如既往的笑意揮之不去,似乎她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以微笑去面對,似乎她從來都不會傷心。

“阿雪,”他的目光如炬,以前裴十三常常會說他的眼睛像是一塊磁鐵,莫名其妙地便讓別人的視線被他吸引過去,若是他裴十三也能擁有這樣一雙眼,那就是死都瞑目了。

但裴十三也說過,他擁有最招人的雙眼,也擁有最薄情的嘴唇。

他說的話,絕不是柔情的甜言蜜語,他的聲音銳利如刀,每一下都劃在一個女子內心的最深處。

一把刀可以傷人,一把劍可以傷人,但裴少淵卻能傷其心。

很多人都斷言,他確不會有動心的時候,他絕不會愛上誰。他自己也同意這個說法,他絕對不會愛上誰,絕對不會因為愛情而失去理智。

你這一生求而不得,越是追求的東西越是難以得到,不如放其手,免種禍根。

未央雪聽見他在喚她,轉過頭來看著他。

裴少淵看著她,依舊是冷冷的聲音,依舊面無表情,依舊是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我討厭欺騙。”

風依舊靜靜吹著,窗外的青梅冷香低回,躍動的燭火在房間裏鋪出一室的光明和溫暖。燭光被風吹動,隱約間似乎要被湮滅,隱約間卻又恢覆了沈靜和安寧。

我討厭欺騙。

冰冷的聲音擲地有聲,明明燭火依舊跳動著,她卻感覺到無比的冰涼。

她伸出手從他的身後抱住他,他的身子也是那樣冰冷,仿佛他們之間相隔的並不是衣物,而是沈重冰冷的盔甲。

她緊緊貼著他的後背,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還有,他的冰冷。

是的,裴少淵是沒有感情的。

莫迎風告訴過她,裴少淵是沒有感情的。

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會有心跳嗎?可是,他有啊。

“我不會騙你的。”

燭火中她淡淡的聲音猶如能穿透千百世的輪回,隱約中她像是一只撲火的飛蛾。燭火不規律地晃動著,燃燒著。終究,躍動的燭火逃不脫宿命,清風將燭火吹滅,最終只剩下一室的冰寒。

傳說中,撲火的飛蛾最終也會葬身在火焰之中。

被火焰吞噬的飛蛾會疼痛,吞噬飛蛾的火焰會疼嗎?

這是夢。

裴少淵清楚得知道,這是一場夢。

夢中淡淡的梔子花香在鼻間回蕩,他站在梔子花從中,花瓣粘在他的身上,他有些狼狽。

站在梔子花盡頭的女子一身白衣翩躚,她的背景像極了未央雪,她輕輕笑著回過頭來看著他。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她的身邊蝴蝶飛舞著,她的面容蒼白,但她的美麗卻勝於她的身後的桃花爛漫。

“你終究是回來了,我的雲嵐。”

她的聲音輕柔如紗,卻婉轉動聽。她淺淺的一笑,讓山河為之黯然失色。

他慢慢走上橋頭,與那個弱不禁風的身影站在一起。她的眼睛清澈無比,她看著他,他看見她的眼裏只有他。

“小…白…?”

他不確定這個是不是她的名字,她一身白衣,她清澈得像一張白紙,映入他腦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小白。

她眼中的笑意轉濃,她上前輕輕抱住他。

這個擁抱他可以輕易推開,那個抱著他的女子幾乎沒有用一點的力氣,但是在他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大喊著,不要推開。他總覺得,若是推開了,他會後悔的。

“我知道,你已經不是我的雲嵐了。”她輕輕地在他耳邊道,猶如空谷幽蘭般的聲音在他耳中回轉,世間的任何樂音都不如她的聲音悅耳動聽。“我也知道,我已經不是你的小白了。”

她退開懷抱,輕輕地笑著,但他看得出,她笑得那樣絕望,宛如一碰就碎的水晶。

“我只是你的一個夢而已。”

漸漸的,她的背後,她的身上,她的臉上出現了裂痕,像是即將碎裂的鏡子。她破碎的笑容依舊在臉上,她絕望的笑容猶如盛開在三途河邊的彼岸花,盛開的是她全部的毫無保留的美麗。

他伸出手想去拉住那個紙片一樣的女子,但這終究是個夢,她在他眼前消失,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她是那樣的熟悉,就像是他的枕邊人。

他睜開眼,他的夢已經完全破碎,夢裏那個如神一樣的女子已經隨著他的夢消失了。而現在躺在他身旁的那個正在熟睡著的女子,是夢境過後唯一的真實。

他撫著她的臉,夢中的那個女子面容蒼白的近乎透明,相比起夢中的白衣姑娘,她才是更加如真正的可以觸摸到的人。

那個神明一樣的女子,終究只是一場夢。

未央雪在他懷中顫了顫,似乎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她的眉頭緊蹙,濃濃的糾結在她的眉間化不開。

他從沒有問過她的來歷,也沒有問過她的身世,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不必要的。他沒有什麽值得別人覬覦的,況且裴少淵也不是一個會把不信任的人或物放在身邊的人。

未央雪似乎還在熟睡,裴少淵悄悄起身穿戴整齊後,回過頭才發現未央雪已經醒了。

“裴少淵。”

她輕輕地喚了一聲,溫柔淡然,極盡繾綣。

她是柔媚無骨的落霞閣四大花魁之一,她也是他見過的最神秘的女人。

“我時常會想,你到底是誰,你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麽。”他坐在床邊,手指勾著她猶如瀑布一般的黑發,她的身上有股淡雅的芬芳,很舒服很好聞的味道。

她低下頭淺笑,一雙魅惑眾生的眸子盈水發亮。“那麽你覺得,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麽?”

裴少淵淡漠地看著她,冰冷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圍。

“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麽,你都已經贏了。”他瞇著眼,令未央雪感覺有些危險。但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危險,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往自己這邊拉,他們額間頂著對方的額間,彼此交換著冰冷和熾熱的呼吸。

無論夢裏的情景如何,碎裂的東西始終是無法彌補的,但是現在他伸手可以觸摸到的真實是溫暖的,是可以信任的。

“裴少淵,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而且你很生氣。那請你,一定要殺了我。我寧可被你殺死,也不要親眼看著你恨我。”

裴少淵聞言稍稍楞了楞,隨後恢覆一臉冰塊臉,道“有那麽嚴重嗎?”

“總之,我希望你知道,”她輕撫著他的臉,道“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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